结识我的笔友儿,似乎已经多年,我已经习惯了和我的笔友儿打交道的日子,这些笔友儿和我的命运息息相关,大概是已经近乎于挚友,已经近乎于缠绵。已经成了几十年来日夜相伴的朋友,已经成了形影相随的终身伙伴。 我的笔友儿N多,不夸张的说也有过几百,大概不会逾千。多的叫不出她们的名字,多得记不清他们的年龄。知道名字也不必去喊,喊过千遍也是枉然。记住年龄也无济于事,年龄似乎也不是和她们沟通的羁绊。 他们是全国各地千里迢迢来到北京,我再从其中淘宝似的精心挑选,而后小心翼翼的带回家中,不敢有半点怠慢。不论是金发的、棕发的、青发的、黄发的、白发的、红发的,通通值得眷恋。也不论粗发的,细发的、长发的、短发的、卷发的、直发的,各自都有其个性和特点,我的喜爱标准只要是符合四个字圆、齐、尖、健。腰杆儿要求笔直,具备漂亮的外观,身形肥瘦相宜,性格百顺不弯。一句话,只要是她们讨得我的喜欢,总是一见钟情的难舍、爱不释手的把玩,最后的程序当然是与商家讨价还价后的付钱。我一般不问他们的籍贯,大约知道她们来自四面八方且路途遥远,据说有的来自浙江,有的来自四川、有的来自湖北、有的来自湖南、有的来自河北、有的来自河南……,不管她们来自哪里,既然到了我的身边,用句俗话说就是今生有缘。据说在她们诞生的时候,其娘家就为他们备得一身漂亮的装扮,有的穿金带银、有的名牌加身、有的荆钗布裙、有的靓丽光鲜。特别是那一头的秀发,要用发胶似的胶水儿粘连,一水儿给梳理的光光溜溜,齐齐整整,似乎像是将要嫁出的新娘一般。他们来的时候,清一色戴着半透明的没有帽檐儿的帽子,一个个像是把头削得溜儿尖,进得家门儿,我会迫不及待的给他们脱去临时的外套,摘下那不和时宜的小帽儿,然后及时清洗她们那略带疲倦的容颜,此后就会是从一头直发熬成终身的蓬松散乱…… 笔友也有性别之分,但到了我这里已经很难辨清她们是女是男。我喜欢统统将她们以女性对待,那样会显得关系密切得不那么一般。我最喜欢的就是笔友儿的毛发,还欣赏她们那笔挺的身材,那笔直的腰身,以及用他们的毛发幻化出的近乎平直的、似乎弯曲的、有点柔美的,带着刚劲的、透着流畅的、略带枯涩的,或点、或线、或面。直至转瞬间化作流泉飞瀑,化作花好月圆,那就是她们留给人们最动人心魄的画卷。笔友儿使我最为钟爱的是她们的无私奉献,她们没有任何的索取,只有默默的奉献。平时静静的呆在我最初安排的地方,只是当我需要的时候,才挺身而出,忠实的实现我的心愿。她可以在我的摆布下,任我轻重缓急的搓、揉、提、按,任我顺逆拖曳的皴、擦、厾、点。而她做出的反映几乎是微乎其微的反弹,在夜深人静的时候,时而也可以发出微弱的沙、沙、沙的声响,令人在心驰神往中兴趣盎然。我可以在她前行的时候,急促的令她后转,也可以在他左转的时候迅速的令她右旋,总之会得心应手的围绕在我的左右,在我的视线内,在我的掌控中时而循规蹈矩,时而无法无天,时而缓步迟行,时而起舞蹁跹。 我的职业习惯是把她们的秀发染成梦幻般的五彩斑斓,有时染作朱红、有时改成橙黄、有时化作浅绿、有时变成深蓝、尽管变化万千,但我还是觉得黑色的耐看,总之要由需要决定,由不得她们的意愿。那当然都是临时性的装扮,只要是完成了使命,还是要为他们卸去彩妆,让她们把原来的本色还原。是她们的努力,成就了我的每一个大胆的想象,把一个个原本的意象思维幻化成二维空间的画面。鉴于笔友儿的出色表现,咱也不能一味的让其加班加点,时不长的也要带着她们去风光一下,用句当下时髦的词儿说,去度度假、休休闲。其中有幸的随我游过大江南北、黄河两岸,去过东海之滨、漠北草原。住过豪华酒楼、闹市饭店,也到过乡野别墅、农家小院。 风光归风光,说起来笔友儿也有点悲惨。比如说,亘古以来她们就是背着润笔的虚名,其实她们得不到半点儿实惠,实则是润了她们主人的囊间。再则,笔墨本是同族兄妹,墨迹能流芳百世,供后人到博物馆赏玩观瞻,笔友儿却与名誉总不沾边儿。而一旦受到了冷落,失宠事小,还要体会一回名落孙山。笔友儿的退休年龄,我说了不算,那要问问手上的感觉,是去、是留、是聚、是散,可不是两厢情愿。也有那不听话的,总是使着自己的小性儿,尽可能的摆脱我的操盘,那只有随她而去,既然性格不桀骜不驯,我只有让她靠边站。或许我对待笔友儿还是略显有些敷衍,一旦他们成了半秃,一般就会失去了我的宠爱,秀发脱落更是其致命的缺陷,念其旧情,我不忍心将她们打入冷宫,我的解决方法只有将其弃之案头或束之高悬,还有的像处理沙丁鱼一样,密实的将她们塞入一个叫笔筒的器皿,任其接受香烟的熏烤和岁月尘封的考验。 我一般不轻易地抛弃我的笔友儿,那些腰折的、半残的、掉头的、脱发的尽管退养多年,我还是不忍让其化作灰烟,毕竟是同过甘苦、共过患难。置于身边案头也是一份爱怜,就像是一种聊以慰籍吾心的摆件,相看不厌、相对无言。似乎还有一种自我炫耀的功效,使人享受着退笔如冢的精神晚宴。都说书香,墨香是文人墨客的一种味觉陶醉,也是对乡野村老的性情陶然,哪知,笔友儿生来无香,只剩下那蓬头垢面的一脸憔悴,饱经沧桑的一身疲倦,无奈之下只有无精打采的听任命运的发落,默默的肃立在那拥挤狭小的空间,以沉默的姿态来打发那漫长无聊的时光,甚或发出些无声的哀怨。 王华于梦花斋灯下 2010年9月27日 (责任编辑:卓艺梵程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