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年,我钟情于现当代历史文化人雕塑创作,对象多是耄耋之年的学者、艺术家。可塑性的泥在满怀深情手的运作中,常常痛快淋漓地表现着生命的颤动。逐渐,我隐约以为视觉上手感明显、起伏微妙大概是自己的特点。塑孔子,开始也习惯地用这种手法。但越塑越觉得,作为中国古代文化符号的孔子,应有的凝重与浑朴失去了。本质上,也就淡化了丰厚文化的积淀。 “批孔”运动时,我是一个“红卫兵”。发挥特长,天天画批孔漫画。一天要画几十个“孔老二”形象。画来画去只知孔子要“克己复礼”。事隔20多年,我要塑造孔子,但角度变了——仰视这位文化巨人。匡亚明教授曾说:“世界历史三大名人,耶稣、释迦牟尼、孔子,前两者搞宗教,而孔子一生为人类,我看孔子更伟大。‘虽然古书中对他的形象有描写,唐代吴道子、宋代马远均有画本传世,但老百姓心中的孔子是一尊只可意会而不可言状的圣人!文字描述中多奇象,什么“头上有丘”之类的;马远的画太夸张,前额宛如年画中的“老寿星”;吴道子画得飘逸、有仙气,但转化为雕塑,则“分量不够”。以西方雕塑写实的手法塑造,尽管高额、垂耳、长须等特征都出来了,却缺乏古意。 我想到了中国古代石窟雕塑,那体积的稳衡和精神的恒久,均是不拘泥于生理结构、注重整体体量对比所致,它有历史的遥远与静穆。这是“古法”,是我们文化中的生命音符,是古代匠师对天、地、人认识的朴素体现。以此法塑孔子会获得文化背景与文化符号的谐和——内容与形式的同构。就如同在古代的歌谣中寻找一个古代的人和事。 找到了形式的框架,碰到的是如何具体塑造孔子这个问题。为此,我专门找到了孔子嫡传后代的照片,但令人失望,并不是我心目中的孔子相。倒是冯友兰、匡亚明身上有这种影子,特别是冯友兰由内到外的一股儒气。匡老的胡须……这是儒学精神熏出来的!从这一点上,我们也可以看到文化的源流、渗透是何等的潜移默化,甚至影响到人的长相。我仔细回味,我所熟识的大文化人,几乎或多或少有孔子的影子,未必全在长相,有的体现在举止言谈中。 结合孔子像安放的地点——常州府学(今二中),我把孔子塑成一个循循善诱的长者:慈祥、渊博。外形式上尽量单纯,舍弃一切不必要的凹凸,轮廓趋于弧线。身体用半圆体以喻示传统的底蕴及儒家的中和,衣纹用阴刻线条表现更为简朴、纯化,古韵十足。 塑成的孔子像,头微前躬、谦恭、大度。见者都说,是“春秋战国时的鲁国人”。 (责任编辑:卓艺梵程) |